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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是为了承受

【海鸟】留留走走

  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时光会把她们之间的距离拉扯得如此遥远,就像落入誓河的银戒,可都结束了,不会有捞起的那天了,让它沉底,让它腐蚀,就像爱情也曾腐蚀过的两人一样,永不再回来。

 
 

  愿你保重,也愿你保重,像风一样,像风一样,在永恒的自由里拥抱自己,别往囚笼中振翅。

 
 

  雨水任由风吹,无节律地拍在蒙灰的窗户玻璃外,园田海未曾在情书中也如此写过,就像那些纷乱的雨点,被同样诸行无常的风推拉,来到这里,落足,停留,蒸发,离开,然后回归它来的地。

 
 

  “晴天总好过阴雨,对吧,海未?再见了。”

 
 

  旅行箱,连衣裙,白色高跟鞋与黄昏灿烂的光,一个背影和一张落日画,这是最后留在海未记忆里的,而那不过才只是半个月前的故事罢了。如果说还有点别的什么也被一并抛下了的话,那恐怕就是昔日甜蜜干巴巴的空壳吧,碎裂了一地,就像不再被珍视的精美陶罐。心情需要平复,再加之整理,安抚,一点时间是必要的,但不会太长——毕竟,她还想要再做出些努力,哪怕是徒劳的,仅仅出于安慰自己的目的。

 
 

  不,假期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像怯弱的幼兽蜷缩在房间,拿空调毯将自己重重裹紧,鸵鸟埋沙般让视野躲进布料拉起的可笑的黑暗中。延迟发作的失恋割出的伤口这才开始慢慢流血,海未明白这都是自欺欺人的逃避,可仍然是必要的。寂寞会毁了一个人,钢铁般坚强的意志不属于她,园田海未,只是普普通通的被赶出爱情绿洲的沙漠游人而已。

 
 

  她想挪挪露在毯子外赤裸的脚,空调风从上方吹下,这有些冷,好在毛毯足够大——它原本就是属于两人的,海未足够将自己整个躲在里边,风被拒绝在外,就像窗玻璃把暴雨也拒绝在外面。她封上了壳般,紧紧压死了毯子的边缘,没什么能溜进黑暗的避难所,飞虫也好,冷风也好,刺激敏感神经的电话铃声也罢。

 
 

  茶几上的手机没有动静,至少海未心中还期待着,她或许会打来电话,然后像每一次吵架结束后那样,甜甜地哄上一阵,再去大门口等着恋人消气回家,送上一个拥抱中的吻,一切便又好起来了,周而复始。蚂蚁依旧照着路爬动,鸟儿却学会了振翅,俯瞰着这永续的莫比乌斯环。

 
 

  熟悉的铃声。

 
 

  刺破无灯的黑暗与沉静,去海未所愿的那样,手机到底是响起了。她掀开毯子的一道缝隙,伸出右手往不远处的茶几摸索,视线仍填充着狭小空间的黑暗,只是用手在外面探,然后抓住那颤动的小巧机械——抓住,却使不上力拿回,恐惧或是期待,就像影和光的双面,海未在自己的镜中审视自己,昂首挺胸,连日憔悴虚弱了她健康的身体,四肢的力量渐渐流失,灵魂变得匮乏无助,就连思考也滞缓了。

 
 

  接,还是不接?

 
 

  不想动手指,就让它这么握着好了。海未暗自对自己这么说着。可万一,只是说万一,真的只是万一,是她打来的呢?会不会,还有那么一丢丢的机会来挽回?

  

  别,别拿过来,别去划开屏幕,别去看,别去猜,别去想念,咬牙和自己的胆怯战斗,海未,她甚至更害怕错过那点微渺的希望,事实上是对错失遗憾的恐惧促使她走出来,并接通电话。

 
 

  “海未?”

 
 

  她来不及看来电人,或者说不敢去看,而只是接起,然后听,颤抖着手放到耳边,听电话那端的人。

 
 

  “海未?你在听吗?”

 
 

  在听的,她在的,就像一直以来的那样。

 
 

  “那个,还有东西忘在你家里了,现在方便吗?你在家的吧?这么大的雨,我过来拿走,好吗?”

 
 

  是她的声音没错,没错的,和从前一样,海未能够认得出,身体先于思考告诉了她,这就是过去恋人的——过去的,曾经的,以及不再和她互相归属彼此的人。

 
 

  “在家里。”

 
 

  “所以你来吗?现在?等等,屋子有点乱,还需要收拾下。”

 
 

  海未一边说着,一边从床上起身,穿好拖鞋,夹着手机慌张跑向厨房,拿来扫帚,胡乱扫一阵。

 
 

  “没关系的。”

 
 

  “不,我是怕你……至少打扫干净一点,心情也会好多吧,而且你不是也来拿东西吗,乱糟糟的总不好。”

 
 

  ……

 
 

  对话那头是一阵沉默。接着开口:

 
 

  “如果你愿意做的话,那就做吧,随自己就好。待会见。”

 
 

  “嗯,待会见。”

 
 

  干净利索地切断通话,不带一点犹豫,甚至有些抢先——赶在海未的话说完前,这就像强撑起的果断。

 
 

  雨还在下,只是风缓了,雨慢了,响彻天空的雷云不再滚滚轰鸣,像在等待着一个终幕的上演,那屏息静气的观众。

 
 

  园田海未坐着,她把屋子整理得和过去一样,留出来另一半的空位,留下了所有没能被带走的装饰,就像一切都没发生过那样。

 
 

  铃响了,就在电话挂断后的五分钟。

 
 

  “来了。”

 
 

  海未又一次见到她了。

 
 

  “先进来吧,外面风大。”

 
 

  “不,我只是来……”

 
 

  “先,先进屋里来说吧,好吗?”

 
 

  小鸟撑着伞,公寓的走廊已经很好地隔开了雨水,可她仍将伞开着,一言不发,静立在大门外。一道门槛也同样很好地隔开了两人。

 
 

  “我只是来……拿回我的东西的,海未,你占有它已经太久了不是吗。”

 
 

  伞降下来,将主人的脸藏了起来。海未不能看见她的脸,只是心中预感在作祟,心跳的节奏骤然升快,似乎全身的力气都被后背夺走,然后像流失的热量那般被抽空。面色苍白,牙齿打颤,耳朵开始不自觉地选择性拒绝接收信息。她只听见雨声,和无声中朦胧飘渺的小鸟的声音。

 
 

  所以,海未,就把我的爱情还给我了,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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