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总是急匆匆的,挤时间很难很难,但多多少少也还是有那么一点儿的,比如现在。上班族的日子不太好过,烦得很。所以现在绚濑绘里下班了,职场女性拎包走人,从容干练,还不忘挥挥手再见——嗨加班中候着外卖的姐妹们,祝你们好运!
哎呀不巧,她这才刚一走出电梯,急着加入高峰期的赶路大人潮里,写字楼亮敞大厅的外面就吹来了一大抹那么多满天满天的黑溜溜乌云。这天看来是要打雷,多半得要下雨了,难过的是她没带伞,还踩着平口鞋(是急得踱来踱去的),还穿着牛仔裤(是修身窄脚的),扎了特别清爽的高高的单马尾(好看得很!)。
今夏的阵雨说来就来,哗啦啦下雨轰隆打雷闪电!绘里没带伞,愣在大厅里干着急。她现在一个人住着,也只想一个人住着,一个人住着轻松愉快的生活,也一个人住着自律自在的生活,谈恋爱的朋友们尽管谈,她也不管不顾不过问,就像一个人去公园散步遛猫一个人去抢傍晚超市的特价肉蛋菜蔬。她的猫叫阿拉伯,因为从入了绚濑家的那天开始阿拉伯就拒绝吃她做的猪肝拌饭。
“你没带伞吗?”
来搭话的人是隔壁社的,是个更像女孩子的女孩子,而且连说话都这么软,绘里想自己要是个男孩子说不定就动心了。她对爱情没兴趣,一点也没,与其谈恋爱还不如享受炸猪排,阿拉伯总是在主人沉溺美食的时候一个人外出,它见不得,偶尔也带点和别家猫打架留下的小伤回来。
“早知道就该在公司留一把了。”绘里尴尬着应答。
“你也乘地铁吗?”对方有些怯生生地问。
“是的,就四五个站,不远的,等等雨停好了。你看,这个天的雨不会下多久。”她话音刚落,一把惊雷就撒了下来,雨势刷一下猛增加大,老天爷好像抽了她一巴掌。顺便一提,一连串闪电把整栋楼给折腾得停电了。
“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一起撑伞去乘车。”
为什么?这个词是万金油,适用于任何场合。
“我淋淋雨没关系的,两个人一把伞的话,遮不住吧。”
连婉拒的说辞都一塌糊涂。
“很大的,你看——”女孩子把伞撑开,砰的一下,那看起来能塞下三个或是四个她个头大小的人,周围人吓了一跳,并且很羡慕。
哇塞!真大啊!
绚濑绘里想起了阿拉伯慵懒瘫在沙发上的样子,她和她的猫都喜欢深夜场的综艺节目,一个嚼薯片,一个咬鱼干。至于为什么在这样的场合想起那样的事,就像苹果树结了串葡萄,她自己也不知道。
“可以了吗?那我们就要走出去了喔?”对方在做最后确认,绘里点点头,“嗯。”
迈出玻璃大门外的第一步——咣一阵大风就给了她个下马威。毫不留情地照着她糊了一脸雨点。噗嗤。
“没事吧?”
“还好,这点雨而已,我们走吧。”
第一步没注意踩了深水潭,她右脚进水了。第二步没注意也踩了隔壁水潭,她两只鞋子都湿透了,还浸着水。
“我们慢一点吧……”身边人显然察觉到了绘里的不走运。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吗?绘里,绚濑绘里。”
“噢我叫东条希,在你们公司隔壁工作的,我们见过很多次面了。”
包括一次绘里遇上厕所没纸时尴尬的雪中送炭。
“嗯,我记得你。”全神贯注留意着前方道路的绘里如此漫不经心地回答着希。
“你这样穿很好看。”对方称赞了绘里的穿着,可她顾不上开心——现在两双鞋像沉船,她的脚泡在水里面一点也不舒服。
“我家养了只狗,虽然有点傻傻的,但其实很可爱。”希不断地打开话题,尽管绘里大部分的精力这时都用在抱怨自己为什么今天如此倒霉上面。
“她叫阿河。”
“真巧,我家也养了只猫,叫阿拉伯。”
“阿……拉伯?”
噗嗤。希没忍住,把这当笑话听了还笑出了声。哪有人会给宠物取这样的名字。
“你的宠物名字真奇怪。”
“不,不是宠物,它也算同住的房客吧。”
“那你是一个人住吗?很厉害呀,我和妹妹住一起,她还是高中生。”
“照顾妹妹很累吧?”
“还好,只是多双碗筷而已,倒不如说是两个人住一起反而更安心,毕竟都是女孩子。”
“和猫在一起我也很安心。”绘里没感到什么奇怪,她早习惯了独来独往,高举独身主义大旗,过得自由自在。
“那,你想过找个人一起生活吗?”
“你指的是谈恋爱?”
“不,不总是,或者别的什么方式。我想想……简单来讲就是脱离独身一人的‘状态’。”东条希又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比方说往面包上涂果酱,就会更美味。”
“可我喜欢烤过的。”绘里选择用面包回答面包。
“不是说食物,那只是一个比喻,简单的比喻,重要的是意义,比如说你,我是说假如,假如有人喜欢着你的话,你会想去了解她吗?”
“她?”现在是绘里迟疑了,尽管她不在意这点,自己是躺在下面的和趴在上面的都没关系,单身的烦恼之一就是连选择权都没有。
轰一个雷炸开,闪电已经预报过了。
“或许还是一个人和一只猫更适合我。我们到了,谢谢你的好意,东条小姐。”
“嗯,没关系的。”
然后绚濑绘里往地铁站的里面走下去了,她头也不回,赶在急着回家的人流里消失不见。
“失败了吖……”
东条希收起伞,坐到旁边的咖啡馆里去,拿出电话,收到短讯——妹妹发过来的,说:“带伞了吗,姐姐?需要小鸟来公司接你吗?”
不用,不用,她才送走了一个,没关系的。
嗨呀好气啊,今天也没怎么好好说上话,运气真差!
绚濑绘里在地铁上这样朝自己抱怨道,并且坐过了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