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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是为了承受

【海鸟】天国

  贫穷这盏油灯压榨着两位青年人的每一滴希望,就像雨夜里难抵强风劲雨的小屋篷会在雷雨的折磨下哀嚎忍耐。她们不得不在相互的依偎与拥抱中寻求慰藉,太阳并不是温暖的唯一源头,恋人在这其中所占据的席位显然要有分量得多,手臂挽着手臂,唇吻着唇,简陋的居室并不能够把生活砸得粉碎,呼吸仍得继续下去。

  园田海未许诺过,她会为两人带来一份衣食无忧的生活,至少尽上自己的全部努力。信守承诺是可贵的美德,即便它并不总是能踩准现实的拍子。当然,我们必须坦然地面对它:生活如果是一出戏,那么主角就绝不是一个人,把担子都累在海未的肩上,也未免太不近人情了些,也未免让小鸟显得无能而娇惯。因此我们说,屋子是两人的,面包和粥是两人的,床和被褥,灶台和脸盆,烧锅和碗筷都会两人的。南小鸟从来都不为爱情而后悔,哪怕日子贫苦得过分。

  没有人会需要在气候暖和的晚春和热量充沛的夏天劈柴取暖,可当寒意渗入单薄的衣装,刺骨及髓的冰冷开始作祟时,他们就该明白,这时候需要加一单被子,换上厚衣裳,得燃起火炉了。所以夏半年的时间,南小鸟尤其珍视——这不仅是在于夏天提供了最为廉价——甚至于免费的消遣,更是因为这个季节相比起严酷的寒冬而言并没有太多地为难她们。渲染着蓝黑的浪漫星空,吱吱的虫鸣和不时闪过的屋外高草地里的萤火虫群,闪烁在地上王国的群星同它们高悬在遥远夜空中的极不相同——无序的光的穿梭借着草丛和不知名野花的遮蔽勾勒出一副足以取悦人心的美好光幕,就像被收束在缓缓流淌的带状银河中,那些呈不规则分布的有着各种色彩的恒星,人们叫它星座,并祈求着从中洞悉不可知命运的蛛丝马迹。南小鸟相信,且将此作为撑起心灵的另一座支柱。

  如果说夏天还带来了别的什么,那或许就是恼人的飞蚊和被叮得左一个右一个的小包,它们很痒,尤其在被挠着的时候。但事情却不总是只有糟糕的一面,换句话说,这被动的非情愿的自虐也能得到来自恋人的额外的关怀——双手所能触及的区域是有限的,但如果再加上两只的话,那情况就大有不同了。

  “这儿痒?”

  “唔,不对,再左边,左边一点点。”

  “好。”

  南小鸟坐在床头,赤裸着上身——双手出于本能的羞涩紧紧捂住了胸前,只穿着下半身贴身衣物的状态看上去似乎有些令人浮想翩翩,可园田海未的注意力却跟着恋人的指示游走在她的后背——挠痒痒!

  一切的起因是这句话:海未海未,我手够不着长,来帮帮挠一下背后!

  于是理所当然地变成了现在的状况:海未坐在快要没命了的用报纸砖块代替一只床腿了的老木床上,小鸟坐在背对着正前方。竹凉席是去年下狠心买回的“奢侈品”,就像摆在一旁塑料凳上的蓝色卡通座扇,夏天少了它们日子得难受不少,总不能只靠着凉白开和便宜到几乎不要钱的西瓜消暑吧,嗯?或许偶尔自制一点儿糖水冰棍也不错。

  “诶不对不对,上边点。噢,就是这里,果然还是海未的手巧呀。”

  “只是刚好能够到你够不着的地方而已,来,穿好衣服啊,夜里会冷下来,别受凉了。”

  “这是在担心小鸟吗?”

  她转过身来,面对着海未,两人四目相视。

  “如果你乐意接受的话,那就把它叫做心疼吧。”

  “那,我就穿衣服了喔?真的就会穿上了喔?没关系吗?”

  如玛瑙般漂亮的双眸里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盈满爱意的光,黯淡的月与闪动的群星,让我们再加上一支薄荷糖吧,舌根的凉爽是夏夜的美妙消遣,就像唇与唇的纠缠,吻与吻的情诗。

  “够了吗?”

  “如果小鸟说不够呢?”

  “想抓一瓶萤火虫吗?”

  海未举起洗得干净透明的玻璃瓶,晃了晃,朝着屋外的草丛比划了手势。她像在逗弄奶猫,用蝴蝶与蝴蝶的花。

  “如果海未想的话,那也不错。”

  “走吧。”

  似乎有些迫不及待了,海未拉起恋人的手往门外走去,她想起了在庭院与飞虫游戏的童年。捕虫这门手艺需要相当的经验与技巧,好在海未曾是这一手行家,拿起网柄的时候,她又是那个天真无忧的小女孩了。

  “那边,那朵白色的花的右边,再里面一点,对,就是它!”

  “好!就是你了!”

  挥下去网,勾出了道相当漂亮的弧线的海未,却扑了个空,她的行动多了片刻的多余停顿——用“犹豫”来称呼它也许会更为恰当,总之,第一次的出击是以彻底的失败告终。

  自尊心受到了微小的打击。

  “捕空了诶,没关系,再来吧!”

  小小的打气鼓励是必要的。

  沉着冷静,伺机而动在狩猎中是一道雷打不动的永恒真理,猎人们遵从它,捕虫者也领悟个中智慧。海未压低身子,几乎半蹲着缓步移动,尽可能地控制着动静,悄悄靠近目标——别傻了,虫子可不傻,这么大个人在接近,还不如速战速决。

  嗯,园田海未也终于开始这么想了。她捞了第二手,捕获成功,收网,打结,今天的满分也打在了成绩册上。

  “成!功!”

  “放瓶里吗?”

  “放天上去吧。”

  “诶?好不容易抓到的,就这么放掉没关系吗?”

  “瓶里的没多久就会死掉,放掉的话,就每个晚上都能看见了。”

  “倒也是。”

飞动的星光从网中被允许逃脱,回到地上的天国——一座破旧的矮木屋,两个年轻人,三盏切得匀称的多汁西瓜,再加上免费电力驱动着的嗡嗡不停的蓝色电扇,啤酒作为一种廉价消费品,孜孜不倦地为她们浇灭盛夏的暑气。偶尔也会觉得清贫的唯一好处或许就在于生活因此而会变得理想化的简洁,当温饱在这个季节不构成威胁时,娱乐的多样化只随着想象力而渐趋丰富,再添上一笔爱情的娇艳,或许也并不那么难过。

  别担心,海未,许下的承诺会有成就的那么一天,你的她是如此坚定不移地相信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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