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鸟】乐土
假如只需要缠绵的情话连连便能将时间乖顺地骗住不再离去，那想必是极大的荒唐吧，小鸟。
清早，匆匆刺破水色花帘的阳光尚不足以驱散昨夜残留的爱语。而那溶在温热颓靡的风中，又种在彼此颈间唇边的印记仿佛知晓一切，它记录下了一场恋人游戏，从月出到月落的暧昧。
……
“来晚了哟，海未？”
“诶？不会吧，应该刚刚好吧。”
时间傲慢地昂首前行，右手腕表的指针告知了海未她来得及时，不急不慢，不早不晚，夜里九点三十分整，和约定一秒不差。
“时间当然没差，不过……”
小鸟微笑着走近，盖住不识风情的机械刻度——那不重要，爱情可从来就不是你一步我一棋的循规蹈矩，在这儿她就是时间。
“比小鸟来得晚就是迟到哦，嘿嘿。”
“……”
“明明是小鸟你不讲道理嘛……”
略有些委屈地，海未自言自语道。
“都是因为喜欢海未你呀，所以你得负责！”
夜色升起好高好高，它迟到了，拨开云与月的间隙，却又藏起来清冷的光，清扫了天幕，为将临的布景预留一片足够广阔的舞台——快了快了，再等等就好。
“好啦，走吧，去山顶。”
转眼已经被牵走了心思，两个年轻人糊涂着明白着朝着山的更高处，朝着距群星更近几分的平原跑了起来——风走得缓了暖了，本就少有的几抹薄云也越发地丢了魂般飘渺了，仿佛下一秒过去时它就快没影没踪。
那如果再慢一点，就一点点呢？让沙漏翻转吧，让它旋转吧，戏弄戏弄时间，骗过一把也无妨。
“只是想带着你去看星星而已，快点快点。”
恋人的催促拉着海未的步子不禁渐渐也快了起来，倒不如说她这一路上是被半拉着跑动的，而现在，似乎又着了点道了。
“冷吗？”
“你猜。”
“才不跟你猜，什么时候海未也学着这么狡猾了。”
“那让我抱抱好不好？”
山路的尽头就在视野的前方，远远望回身后，不知名的各色山花或许正窃笑着她俩。这一季生得茂盛而生机蓬勃的成群野草也纷纷傍着间或闪过的悠长鸟鸣伴奏，风掠过低地时，总是飒飒响起——蹭在她耳边的低语，也是如此。
“因为很冷呀，一下下，就一下下都好，好不好？海未～”
“既然都这样说了……不行不行，这种事，怎么可以太随便！”
“可是人家真的很冷，很很很冷嘛！”
海未还尝试着与自己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坚持进行交涉，或者说即便是这四下无人的独处中，她也感到难以言喻的“羞耻心”在作祟——比如现在。
“那……”
撬开这锁的，是小鸟怎样的目光呢？蜜一般的漂亮瞳孔，与海未在镜中曾见过的那对眸子颇有几分相似——她相信这是天命，她长久以来等待着的只是小鸟，她绝不会做巴别塔的囚人。
“就一下下？”
“嗯！”
正当小鸟满心欢喜地“扑”上海未时，忽然转走的念头不知为何又兀自占了上风，海未在拥她入怀，与恋人亲密的前一瞬，又被涨红了的脸给烧糊涂了，将小鸟接住，却保持着一份微妙的距离感？
“唔？”
“那，那个，继续走吧，快到了，快了。”
甩下小鸟后，海未急忙跑在了前边，登顶后向着下方的另一人挥着手臂，笑容却显得有藏不住的尴尬，以及矛盾。
“是！”
不高兴的小情绪与小鸟嘟着嘴吐出的这个字和在一块儿，朝海未扑去，闹别扭代了先前未竟的那份拥抱，往爱情的糖羹里掺了点酸。
“生气啦？”
“你猜！哼。”
“也，也不是不可以啦……可是在外面的话……”
“那就回家也不给做，怎么样？”
“……”
三秒钟的沉默在海未与小鸟间走了个来往，意识到自己说了怎样的话后，小鸟脑子里刷地被清得一片空白。毫无防备地暴露在海未的目瞪口呆下，顿时觉得自己的形象似乎被添上了两笔难以言喻的色彩的小鸟，一时找不出接下来的话，站在海未面前，木偶般一动不动。
“……”
“……”
滴，滴，滴。时间打着呵欠，照旧悠哉悠哉跑动，一分不差，一秒不落，永不厌倦。
“如果，我是说如果的话，小鸟……”
“什，什么？”
“要试试……”
（说不出口，绝对说不出口！）
两人默契地同时咽下扣唾沫，明明紧张可却又都怀着好笑的期待，猜测着彼此是否心有灵犀，又是否双方的感情都足够到了该迈出的这一步。
“吻我。”
唇与唇的相拥弥补了小小的遗憾，欲壑一点点地，正被渐起的潮水涌入，又催起浪花在舌与舌的交缠中回荡，身体代替了有限的言语将这无尽的心思更为入骨地递给了对方。
咕，咕。
繁星今夜装饰了她的嫁衣，潺潺水流声点缀着寂悄悄夜里的蝉歌，也盖起猫头鹰的洞悉一切的目光。嘘。
……
“海未。”
“嗯？”
将海未挽得更亲近后，小鸟一边理顺胸前的最后一颗纽扣，一边卧在她的肩头，继续说道，“总觉得吧，怎么看星星都看不够，是吗？”
“星星吗？不知道。”
“笨蛋，果然是海未大笨蛋，连这都不知道。”
小鸟安心合着眼，不禁笑出了声来，接着又挪了挪屁股，贴得海未较刚才更紧了。
“我知道的只是，怎么看你都看不够。”
“你讨厌，老是说这些骗小鸟开心。”
“不喜欢吗？”
“喜欢喜欢，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恨不得一口把你吃掉，嗷！”
“刚才不就被你吃得死死的嘛，诺，你看这里。”
海未轻轻撩开衬衣的前领，锁骨的凹巢还盛着今夜姗姗来迟的月色，与小鸟种下的唇印交相辉映。蜜色瞳孔中所见的一株鲜红，再点燃了空气中存留未散的温热火种……
“那，就再给海未来一颗怎样？”
从眼神里躲躲闪闪的海未，支吾着绕开小鸟闪烁不满足的目光。
“回家再说，小，小……”
“小，小什么？嗯哼？”
“不告诉你。”
小鸟还来不及反应的间隙，就已经被海未抱起，向着更为开阔的山顶平原慢慢走去。
“放不放我下来，大笨蛋？再不让下地，小鸟就要生气了喔！”
“那你就上天吧。”
“刚才不是才让小鸟升天了吗，嗯哼？”
“那，还介意再来一次吗？”
“你猜，哼哼～”
唯独星星什么都知道，她什么都知道。
